图片来源：图虫创意
在字节跳动雇主品牌部的静静这天一大早从北京去成都出差。“8:30的飞机，7:45停止值机，7:17从床上惊醒……”她没有洗脸，在候机大厅奔跑，“昨天定的闹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响。”
她最终还是赶上了这班飞机，就像她从未占得先机的二本大学挤入后厂村。
静静的成功个案在很多人眼里，是互联网行业拥有无穷活力和机遇的体现。互联网大厂，成为很多人改变命运、实现自我价值的一大去处。
工厂小妹孙玲打破求职天花板的传奇故事曾在社交媒体被疯传。她高考399分毕业后去工厂打工，用全部家当自学编程自考本科掌握英语，赴美读硕后获得为谷歌工作的机会，又在疫情后入职高盛成为软件工程师。
孙玲在纽约
不过，参照字节跳动的秋招数据报告，73%的投递者来自985、211及海外高校，2020年有超15万名应届毕业生对3000余个岗位进行投递，总报录比仅有2%。
报告中被掩去的二本及以下学历的求职者，仿佛一座金字塔的下半部分，根基深厚，数量庞大。他们没有天之骄子的头衔，更多带着普通人的焦虑，寻找现实中可能的出处。对于挤进互联网行业这条热门赛道，很多二本学子想放手一搏。
也有不可思议地挤进大厂的二本学生。如今回望大厂路，这些二三本学子想传递的是：自己并不特殊，不过是在特定的情境下，努力多做了一点事情的普通人。
2011年1月21日，腾讯推出了微信，次年，静静在北京信息科技大学的传播学专业念大一。虽然她被分到网络传播方向，但“微信刚刚有，新媒体还没有这么普及，也不知道这个专业具体是个什么。”
大学课程设置得杂而不精，静静只能坚持自学感兴趣的平面设计、摄影摄像和视频后期。深知自己对念书没有兴趣，她到了大四便决定直接去找工作。尽管，她当年连“校招”的存在都不知道。
静静回想起来倒是并不后悔：“知道也没用，人家一看我这个大学，简历就直接给刷掉了。”
图片来自字节跳动秋招数据报告
在大连上学的郑杰也有被简历上的二本学校禁锢住的感觉。他在河北一座偏远四线小城长大，教育资源一直很有限，“初中完全没有学习的想法，考了一个市里比较差的高中”。
高中时，老师遇到难题，会选择直接不讲，“浪费时间”。郑杰考到年级第一时，被班主任叫出去谈话：“咱们今年高考争取考一个二本出来。”
纪录片《高考》
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考了四百多少分，“反正没到二本线”，最后上了大连东软信息学院学计算机。
2013年，互联网行业的热门趋势已经越发明显，大学期间他绝大多数时间都泡在图书馆，再参加一些编程相关的小比赛，但拿的奖也“没什么名气，对找工作用处不大”。
谈到对大厂工作的向往，郑杰当即表示：“我没有这种想法，我觉得大厂不可能要我。”
郑杰知道技术基础很重要，“《大话数据结构》这本书里的每个实现我都自己实现过两遍，输出了好多篇算法相关的博客，还做了几个 Android 开发项目”，他大三上学期开学前就学完了Java 课，大四一整个寒假都窝在家里学习算法，“每天至少要 AC 五道题目”。
AC是信息学竞赛、LeetCode等在线判题的网站中题目的一个评测状态，即accepted程序通过的意思。如果经过程序得到了对应正确的输出，且占用空间不是很大，速度也满足要求，这道题目便会显示accepted。
然而，除了大四毕业那年的一段未留用的小公司实习，郑杰投出去的简历没有一份获得AC通过的结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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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首先，大厂不会来我们学校校招，其次，即使参加了大厂的校招，面对的竞争对手也是大片一流大学的优秀学生，得到面试的机会基本为零。”郑杰索性离开了大连，启程去北京寻找机会。
静静毕业时也想留在北京发展。她的机遇来自于在豆瓣刷到一个实习帖子。发帖人在百度工作，招聘一位做平面设计的实习生。该岗位没有转正机会，她只是简单面试了一下，就上岗工作了。
在百度做平面设计几个月后，部门内部产生了做一个员工IP账号的企划。2016年是“直播元年”，在映客、斗鱼等直播平台的现象级火爆场面下，这个IP被设定要做直播和短视频内容。
静静光荣退休的佳能相机和她所做的教程（受访者供图）
她过去的爱好——摄影和视频后期，在此刻派上了用场，再加上“我想静静，别问我静静是谁”的段子给了同事们取名的灵感，静静有了自己的个人账号“后厂村静静”。
在正式毕业前，她带着三脚架还有一个扶三脚架的同事，自拍自导自演自剪了三个短视频，累计播放量超60万，最终获得通向百度公关部的入场券。
静静吐槽五一假期人多的弹唱《好想你》，朝八晚十花3天跑遍北京47个景点，换了28套衣服（受访者供图）
带着一份实习经历抵达北京的郑杰显然没有如此顺利，他面试了20多家不知名小公司，甚至有几场回忆起来像是“被无良凑 KPI 的 HR 骗过去的”。在北京的一个月，他“一个offer也没有（收到）。”
郑杰心灰意冷，拿着手头还剩下的五份简历，“想着这五份要是用完了，还没找到工作就换个城市”。他已经做好了去杭州的准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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幸运的是，五份简历只用了一份，郑杰便收到了橄榄枝。在一家总共20人的创业公司，他负责前端APP开发。
“当时公司只有我一个技术，产品是老板远程，技术讨论是老板的老公远程。业务不急，每天准点下班，上班还能摸鱼……”惬意的生活很快让郑杰有了危机感，一个人做独立开发流程很容易走偏,他深刻地感觉到不安。
工作半年后，有公司同事走劳动仲裁，该创业公司才开始给大家交社保。这时，郑杰开始对业务规范待遇有保障的互联网大厂心心念念，工作8个月便开始在社招市场上投递简历。
他认为自己的亮点是基础扎实，可以独立承担开发任务。抱着试试看的心态，他投了一些过去可望不可及的互联网企业，竟收到了百度、美团、京东等好几家的面试邀请。
京东公司大楼（受访者供图）
郑杰的经验是：只要获得了面试机会，学历便不再是关键问题，技术实力和面试发挥才是重中之重。最终为他发出 offer 的公司是京东。“说实话，京东在大厂里属于比较不看重学历的公司，“郑杰评价，“因为在我身边同事既有985、211院校的研究生，也有和我差不多的三流大学本科生。”
终于进入大厂的郑杰依然在客户端开发岗位上，负责京东商城搜索页面的展示。他愿意付出更多努力，平日乐于做性能优化的工作，“其实很多程序员都会看到启动卡顿等问题，但有意识想着去做改进的人很少。这类工作一般不会被主动分配下去，想更多并且做了它就是你的优势。”
他还坚持做到学有所留，像一只仓鼠一样把课程复习内容、工作心得、开源项目都搬运、记录到博客中。
郑杰在专业开发者网站CSDN上的博客主页
郑杰发在知乎上的部分技术贴
在京东做了一年多之后，郑杰的办公场所要搬到亦庄，通勤令他动了换工作的念头。在京东工作的经历下，他很顺利地拿到了小米Android工程师的岗位，实现了薪资双倍的跃升。
一番辗转后，身边已经没有什么声音提醒郑杰，他曾经是个二本生了。挤上互联网这辆车，再逐渐从后排坐到前排去，郑杰认为，大厂的赋能功不可没。“即使京东不给我钱，能让我去干一年，我觉得我都可以去。”
静静也在大厂平台和视频直播的风口上发挥了自己的优势。她记录了为留守儿童捐款捐物的公益活动，做了与艾滋病毒感染者共处8小时的科普，采访科幻作家刘慈欣，制作了《我想静静》的迷你情景剧。
静静感受百度地图采集员的一天（受访者供图）
她去过一切能想得到的地方拍摄，百度CEO李彦宏不止一次地在大会上播放过她的视频。
在百度三年后，静静被百度的同事推荐到字节跳动的雇主品牌部，逐渐从短视频生产的台前转向幕后策划。她有了大陆地区在公司内拍摄视频对外发布的决策权，“以前这至少需要部门总监来审批”。
在大厂待久后，郑杰却有了所谓“围城”之感。他遭遇过加班排名——公司部门定期拉取部门和员工具体加班时长后公示，这甚至成为评绩效时的重要指标。后来，他经历了公司组织架构调整、部门敬爱的领导被迫转组、强制9点下班……这些都成了他在今年年初裸辞的导火索。
他开始全职投入，在知乎好物上写推荐文章。他写小家电的软文，如电动牙刷、剃须刀等，收入丰厚。光在2020年双十一的11月，他的佣金收入便达到了5万。
只是，经历初期流量暴涨带来的变现之后，后期收入的不稳定，让郑杰重新认识到了大厂工作的意义。“还是得在合适的平台上把主要业务做到极致，再考虑其他的事情。互联网行业每个人的机会是平等的，就是看你的能力。”
想通了在大厂工作的意义后，郑杰给了自己两周时间找工作，一样顺利地入职了符合他个人发展预期的大厂，微博。
“以前年会大奖什么的，我从来没中过，但是在职业选择上，我想我属于比较幸运的那部分人，回到大厂就要好好规划，拿出做事的态度。”
选择重回大厂后收到的面试邀请（受访者供图）
郑杰回忆起自己从二本到大厂这个外人看似困难的过程，与他做优化项目选方案的过程相似，“比如，其中一个方案很好，但是非常难，我就放弃了，转而用了一个常规的方案。”
但最近在新的岗位上，他又有了需要优化的项目。最终，他决定用回以前放弃的较难的方案，拥有了对比从前不一样的感受。“虽然存在很多坑，但是一点一点做竟然实现了。在难以理解的地方多看几遍，多查查文档，困难的方案也是可以实现的。”
静静对此也有同样的感受，很多人都问过她，要学什么专业投什么岗位才能过上她的生活。但当她复盘在大厂五年的时光才发现，两个岗位的工作内容，她均并非有备而来。“基本上是我人到那边了，他们发现我有能力做这个事情，便就将这份工作交给我。”
在vlog里，她展示了这样一个画面：在字节跳动的9周年活动上，她在真人娃娃机里被悬吊起来，做一个比拼谁可以拿到更多球的游戏。戴着笨重的米奇手套，静静伸开双臂，努力尝试更快地把不管是红色还是白色的球，一一揽到自己怀中。
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“勿以类拒“（ID：nfccmzk），作者晓谦。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，不代表芥末堆立场，转载请联系原作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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